寒门难出贵子?中国3种家庭3个孩子的十年人生实录让人深思

发布时间: 2023-11-30 01:34:48作者:华体会hth登录页面

  1964年,英国BBC开拍了一部名为《56UP》的纪录片。这部纪录片以7年为一个单位,记录了14位英国儿童一生的成长轨迹。

  这些被选中的孩子们分别来自英国社会的不同阶层,在长达56年时间的跟拍中,纪录片通过上帝视角为观众们展示了两个惊人的事实。

  一、相对于底层家庭的孩子,原生家庭优渥的孩子,成年后的发展普遍更好;二、教育是穷人真正可触及、且唯一的跨越阶层、改变命运的方式。

  那么,如果把大背景换成中国,读书改变命运真的是普通人逆袭的途径吗?寒门走出贵子又有多大的可能?针对这个教育命题,导演郑琼用纪录片《出·路》做了一次了不起的探索。

  从2009年到2015年及至后续的回访,郑琼用镜头分别追踪了来自不一样的地区、不同家庭的三个孩子10年人生轨迹,而促使这一组对比发生的暗线则是读书和教育。

  马百娟是纪录片第一个出场的主人公,她生于甘肃会宁的大山深处,父亲是农民,母亲患有智力障碍,哥哥为了一家人的生计,14岁就外出务工。

  十五岁之前,马百娟没有离开过这个闭塞贫瘠的小山村,从未见过楼房,更没见过火车。

  因为家境贫寒,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充当了家中的重要劳动力。马百娟每天喂猪、做饭、打水,和家人赶着驴子、走过危险的坡地去收糜谷。生活很苦,但是想到可以上学,马百娟十分满足。

  关于读书,60岁的父亲一度质疑“念书干啥,念完要是考不上还不是回来种田吗”,直到校长多次动员,11岁的马百娟才背上了书包。

  马百娟就读的野鹊沟小学是全村唯一的学校,仅有两个老师、五个学生,两间平房充当教室。马百娟是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。

  每天早上,马百娟天不亮就起床,用凉水为自己泡上一个干面饼当早餐,然后走十几里盘山公路去上学。镜头前的她背着书包,甩胳膊齐步走,用唱歌的调子背诵课文,喜悦之情,溢于言表。

  在简陋的小教室中,老师用夹杂口音的腔调朗诵课文。座下的马百娟全神贯注、双目璀璨,恍若朝圣。

  她用铅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:“我现在每天很高兴,因为我可以上学,我想一直可以上学。”

  美术课上,同学们蹲在黄土坡上绘画。马百娟用自己花了三块两毛钱买来的纸笔,描绘着梦中美丽的蓝图。

  郑琼问她为什么想读书?马百娟一脸认真地说:“我长大了要去北京上大学,我上了大学,要去打工挣钱,我要一个月挣1000元,买面,因为我家面不够吃,我还要盖房子、挖水井、因为我们没水吃……”

  在甘肃的大山之外,马百娟梦寐以求的北京学校,正被一个老天爷抢着“喂饭”的17岁少女厌弃。

  她叫袁晗寒,出生北京,家境优渥,父亲做地产生意,母亲在电视台上班。一家人住的是前有竹林、后带泳池的豪华四合院,袁晗寒从小到大上的是北京最顶尖的学校。

  母亲认定女儿具有艺术天分,从小培养她弹琴、跳舞、画画……还把她送进了全国无数艺术生争破头都进不去的央美附中。

  因为留级一年后仍有科目挂科,袁晗寒对着镜头抱怨起学校的老师跟她较劲。母亲察觉到或许是女儿的天性不适应学校教育,主动为孩子办理了休学。

  辍学之后,如何在大把时间中“对抗无聊”成了袁晗寒新的苦恼。一整个夏天,她宅在家里作画、看碟、写诗,对付心理上的恐慌。袁晗寒表示:“我恐慌的不是没事干,而是会不会一直没事干。”

  期间,袁晗寒还思考过去排话剧、去做一些装置艺术,甚至还去了性用品商店售货体验生活。在母亲的支持下,袁晗寒后来又在南锣鼓巷开了一间酒吧。

  从装修到采购,一切事宜,袁晗寒亲力亲为,她自己买颜料刷墙、自己买木料造桌凳,乐在其中。这项小事业在她眼中,更像是一次激发创造性的游戏体验。

  只不过店铺的生意并不乐观。开业第一天,她只卖出两杯奶茶;3个月后,咖啡馆倒闭。

  谈起未来,袁晗寒说:“自己从未想过要成为哪个阶层的人。”她轻描淡写地表示:“自己以后不会饿死就行了,而没有人会被饿死,除非那个人线年,武汉咸宁,两次高考落榜的小镇青年徐佳

  袁晗寒不会想到,就在自己对教育制度和高考嗤之以鼻,辍学在家的那年夏天,湖北咸宁市的复读生徐佳已经第三次走上了高考考场。

  作为一名小镇青年,上大学是徐佳最清晰的人生目标,同时也是父母对他最大的期待。

  徐佳的父母是典型的农民工一代,母亲在纺织厂工作,父亲以前也是工人,两年前死于一场意外。临死前,徐父给妻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“爬也要供孩子上学”。

  父亲死后,母子俩蜗居在一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。家徒四壁的屋子,没有一张像样的桌椅。睡觉的时候,徐佳就和同上高三的弟弟挤一张大床,母亲睡同屋的一张小床。

  为了供儿子读书,徐母一人撑起了养家重担。镜头前,这个干瘦的女人似是习惯了对生活弯腰,她蹲在地上淘米煮饭,蹲在工厂把钢管收进筐里。

  正因吃了没文化的亏,饱尝生活的苦,徐佳母亲常对儿子说:“即使是打工,也肯定是要文凭高的,不要低的。”

  因此,第一次高考失利后,徐佳毫不犹豫地选择复读,他立志要考上大学,把通知书拿到坟前给爸爸看。

  讽刺的是,徐佳第二年的高考成绩和第一年一样,依然是497分,离二本线分之差,一切仿佛都是命运的捉弄。

  高考再次受挫后,心灰意冷的徐佳南下广州,在一家矿泉水瓶厂打工。流水线元。兜兜转转,一个月后,徐佳重返课堂。

  徐佳回忆,在决心第二次复读的那个假期,他顶着巨大的压力,一度精神恍惚。特别是英语,他感觉“怎么都学不会”,对考试的反射性恐惧让他整个人冒汗、发抖,完全做不了题。

  镜头一晃,三年已过。郑琼再次见到马百娟的时候,这一家人已经从甘肃深山搬到了宁夏,两代人用打工和低保金攒下的毕生积蓄,在中卫买了一处砖瓦房。

  在这里,一家人终于过上了有水、有电,三餐可以吃饱的生活,大哥在陶瓷厂每月1000多元的收入,勉强足够一家人维生。

  镜头前的马百娟同样变化不小,14岁的她出落得有点肥胖、壮实,不太爱笑,显得拘谨、戒备,眼里也没了小时候的天真和光彩。

  拍摄人员抵达时,马百娟的大哥正带她办理退学手续。面对当地老师苦口婆心的挽留,小学学历的哥哥以一句“实在学不进去了”,终断了马百娟再次读书的可能。

  马父表示:“不读就不读了,命运好找个好人家嫁了。”面对跟拍的镜头,他不耐烦地驱赶:“给上两万元,你就拍,给不了,就不要纠缠!”

  离开学校后,马百娟尝试寻找生活的另一种可能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她鼓起勇气走进中卫街头的一家酒店求职。当得知这里的平均薪资是1000多元。马百娟条件反射般重复着这一个数字,又惊又喜。

  但是对方在了解过马百娟的情况后,便以年龄、学历不到为由,将她拒之门外,经理并不客气地说:“你目前的状况,可能洗碗都没人会要你。”

  当马百娟正为找不到工作而迷茫时,千里之外的袁晗寒却在为留学的新生活懊丧。

  自从09年创业失败后,袁晗寒便选择了出国深造这条路,申请到了德国的杜塞尔多夫学院。但是在这个世界级艺术殿堂中,面对唾手可得的海量学习资源的袁晗寒,只想逃离。

  她低头穿行在校园里,用兜帽遮住了自己那一头颓废的短发。站在画室之外,她本能地抵触:“我觉得我受不了在画室了,在这我就不舒服,胃疼。”

  她把大把的时间用于溜兔子、和中国留学生闲逛打发时间。为了缓解情绪上的不稳定,她躲在阁楼里自制烟卷,做各种事情继续“对抗无聊”。

  “苦心人,天不负”,三战高考的徐佳,最后如愿考上了湖北工业大学。四年的大学生涯,将他打磨得愈发沉稳、务实。

  徐佳告诉郑琼,“实际上我精神上的追求很少很少”,从上大学的那天开始,他就一直想着以后怎么赚钱挣生活费,怎么早日还清学费。

  大四实习期间,为了找工作,勤工俭学的徐佳狠心花300元为自己买了一身正装,在走过无数场招聘会,投过无数份简历后,徐佳常在那些没有接到过面试通知的夜晚失落又失眠。

  拿着一个普通二本的文凭,徐佳好不容易才进到一家保险公司,成为一名电话接线员。但是不善交际的他,在这个岗位上挫败又苦闷。

  几经辗转,徐佳最后选定到一家电力公司做了技术。尘埃落定的感觉,让他稍稍松了口气。

  当郑琼问他为何而活着时,这个初出茅庐,但却满目沧桑的大男孩艰涩地说:“为了家庭,为了我妈活着。”

  2014年,就在退学的第二年,16岁的马百娟和表哥结了婚,父亲当年那句“女娃娃除了嫁人,再没别的出路”,似魔咒般,一语成谶。

  马家从此谢绝摄制组再做任何追访。后来郑琼也只是听说,马百娟去了哥哥所在的陶瓷厂打工。不远处,就是她没读完的小学。

  2015年,袁晗寒以“德国发展余地不大”为由回国,去了上海的一家美术馆实习,说是“想看看国内都是怎么玩的,还缺少一些啥东西。”同年,这个女孩在北京注册了自己的艺术品投资公司。

  也正是这一年,毕业后的徐佳通过个人打拼,在老家结了婚、修了房,还给妈妈开了一间小卖部。两次加薪过后,徐佳每月也能保持8000元左右的收入。一直到2018年,徐佳成功在武汉买车买房。

  在郑琼的镜头下,10年的跨度,3个孩子,所受的教育不同,最后走上了3种迥然不同的人生。

  “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生活,不平衡的生活。区域之间的不平衡、经济发展的不平衡,个人生活的不平衡等等,然后就是心理的不平衡,最后连梦想都不平衡了。”

  正如片子中的马百娟、徐佳,十年人生中,他们各自奋斗、焦虑、惶恐的所有指向,都是物质生活的匮乏与不满足;而袁晗寒对精神生活的追索,从迷惘到一次次不计成本地试错,都建立在充裕的物质、雄厚的背景之上。

  不过即便如此,我不希望我们仅是从这部纪录片中看到这样一种阶级之间的阻隔。在任何一个国家,任何一个社会,任何一种体制之内,资源分配的不对等是必然的。

  这部纪录片,如果单纯仅仅是为了表达这种阶级隔膜,毫无意义。其实面对不平等,比起批判精神,大部分人更缺乏的是自省精神。正如影片中的马百娟,看似是被环境局限了人生和视野,但是一切归根结底,是教育的缺失。

  上一辈的父母没有文化,同辈的哥哥没有接受足够的教育,最终两代人一起反对马百娟接受教化,这种贫穷导致的闭塞和愚昧,远比贫穷本身更该引起人们的瞩目。

  “我是想阻断贫困,阻断贫困带来的愚昧,解决低素质的母亲,低素质孩子的恶性循环。女孩子受教育能改变三代人的命运。”

  除了教育,片子还在着重讨论一个关于“出路”,也就是个人价值实现的问题。在徐佳看来,他一度以为上大学、找份好工作就是自己的毕生理想。但是当他真正达到此阶段,他却发现了自己关于精神层次的追求慢慢的变少,他所做的工作,是“谋生”,而不是“事业”。

  袁晗寒在三个孩子中,看上去最为自由洒脱,但是无论是在北京、在德国,还是在上海,身处人生不同阶段的她,还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跌跌撞撞,不断和迷茫斗争。

  因此,《出·路》所呈现的社会问题,不是给马百娟一张彩票,不是给徐佳一个富有的家庭就能完全解决的。

  我对郑琼导演说的一句话感触颇深:“在一个只论输赢的社会里,其实任何一个人都是受害者。”

  真正的自由,不是有钱,也不是打破所谓的阶层,而是打破成功学强加在人们身上的框架。只有除去一切金钱、身份的世俗标签后,审视自我,找到真正的个人价值和使命,这才是真正的出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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